呦呦鹿鸣

『林秦』倘我高声语(肆)

  四
  久违的光明猝然间涌入视野,刺目的痛感下,秦明不由得又闭上眼睛。但已经足够了,对方的样子映入眼帘,跟他原先所料想的几乎一模一样:清秀长相、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,中等身材,个子不算太高;就连颈部的薄围巾都和他猜测得别无二致:黑白格子的。秦明的心直往下沉。
 
  自从那次秦明拿“食不言寝不语”来搪塞大宝之后,她就像发现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,尤其喜欢在秦明吃饭的时候伙同林涛讲一堆自觉好笑的笑话,以图谋不轨。搞不懂她这样做的乐趣从何而来,但林涛向来是积极响应,秦明则是八风不动。不过没反应归没反应,该听的还是拒绝不了。记得有一个笑话是这么讲的:吃了一道难吃的饭菜很难过,更难过的是什么?是吃两道。这个笑话秦明印象很深刻,因为当时大宝笑得都要钻到桌子底下了。一个女孩子,能矜持成这样,秦明表示实在是生平难得一见。
 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,比遇见一个变态更可怕的事是什么?是遇见两个。

  之前看不见的时候,秦明曾无数次地在脑海中试着描摹对方的样子,如果林涛在的话,看见现在这个结果,估计又少不得对秦大法医好一番夸奖,可惜他现在不在。但更可惜的是,对面站着的人居然不是一个,而是两个。看来这个正在帮对方围围巾的女孩子,应该就是对方口中曾经提到过的“蜜蜜”了。
  秦明微微闭着眼睛,却一点儿也不妨碍他感觉到蜜蜜在不断地打量着自己,那种目光,实在令人难以忽略。他勉强地睁开眼睛,却看见她眼神一亮,微微笑了一下就跑开了。
 
  “蜜蜜”是个体型娇小的女孩,瓜子脸披肩发,穿着浅色的连衣裙——从外表来看,和普通的年轻女孩没有什么区别。但如果是林涛这样办案多年的刑警见了,却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。倒不是因为别的,是眼神。她单单那么看着,就能让对方感觉到仿佛刀子刮过骨头般的不自在:她像屠夫审视着待宰羔羊般的看人,脑子里时刻想着从哪里下刀最为合适。
  “蜜蜜很喜欢秦警官呢,她去拿写字板了”
  秦明哑然,难怪他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声音。
  “惊讶吗?不知道和秦警官的画像差距大不大?”对方挑挑眉,却毫无诙谐之意地问道。
  “不太懂你的意思,法医不负责心理画像。”秦明不动声色地回答。
  “嗯哼,但是秦法医,我知道,您是不一样的”对方眨眨眼。
   秦明保持着惯常的沉默,不置可否。
  “好吧好吧。来看看这个,怎么样,秦警官,喜欢我送的礼物吗?为了庆祝我们即将到来的合作。”青年一个转身,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明显改装过的手机,放到秦明手里。
  秦明不着痕迹地掂量了掂量手里的手机,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意图。
  “喜欢吗?来,用用看”青年跃跃欲试地把手机接通,塞进秦明的手里。
  “喂,龙番市刑警队。”手机里的声音异常熟悉。
  “唔,对了,秦警官请等一下啊”
  “你好,麻烦叫一下你们的林涛林队长接电话,有人找。”
  “我就是。请问您有什么事?”
  “啊,没什么,我旁边的秦警官想跟你说几句话”对方把手机重新塞回秦明手里。
  “你想让我说什么?”秦明抬眼看着对方问道。
  “都行,说您想说的”
 
  “什么?秦,秦警官?”林涛从不由得站了起来。
  “我是秦明。”秦明深呼了口气,把手机靠近耳边。
  “老秦你,你怎么样?”林涛的声音和他现在的表情一样,纠结极了;但手底下的动作却不含糊,极快地打着手势,招呼小黑让技术科抓紧做手机定位。
  “我没事。”
  “你现在跟他们在一起吗?”林涛极力地分辨着听筒里的声音,还是往常那样平稳的声线,略带点低哑。
  “嗯,一男一女,我们现在在一栋民居里”秦明抬眼看了看对方,在那笑盈盈的目光和点头示意下说道。
  “之前的冷库,墙上怎么有你的血?”林涛小心翼翼地问。
  “拿管子抽的。”
  “好啦林队长,时间到。这次算是我送给秦警官的礼物,从现在开始,要是你们每找到我们一次,我就让你们跟秦警官聊一次天,怎么样?”青年斜倚在秦明旁边,悠悠然地说着。
  “你们?”
  “林队长不要这么见外嘛,我们应该很熟悉了呀,你们不是都叫我们‘4·12’嘛?虽然这个名字我不怎么喜欢就是了。之前我寄的那么多封信,难道你们都没有收到吗?如果你们能叫我‘呐喊者’的话,我会更高兴的。”
  “是你?”
  “好啦,时间到啦,这个手机我改装过的,林队长你们再怎么查,也很难定位,不要白费力气啦。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。”
  “……”林涛还想再说些什么,听筒里却只剩嘟嘟的忙音了。
  “怎么样?”
  “不行啊林队,时间太短了”技术科的小王一把摘下耳机,无可奈何地愤愤道。
  林涛狠狠地拍了下面前的桌子,重又坐回到椅子上,再次翻开手里的资料夹翻看,一面等待着技术科整理出刚才通话的数据记录资料,一面祈祷着复勘现场的大宝能从冷库带回来些有价值的新线索。

 
  “什么,绑架犯打电话到刑警队了?呦呵,够狂的啊。那找着了吗?”大宝从现场一路风尘仆仆地回来,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,就收到了这个重磅消息。
  “没有,那电话拿干扰器改装过,短时间难以定位。不过我们把通话资料数据记录了,等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。”
  “你们没找到那我先说,我在现场有一个重大发现。”大宝有些激动地说道。
  “什么发现?”林涛不禁凑近了问。
  “这个绑架犯,曾经做过咽喉手术。”
  “你怎么知道?”
  “我在现场找到了散落的围巾纤维”
  “可是这跟咽喉手术有什么关系?”
  “现在是夏天,怎么可能有人戴围巾?除非是做了咽喉手术的人,拿来遮掩刀口。况且这种纤维材质很特殊,我已经送检验科了。”大宝比划着解释道。
  “厉害啊宝哥,你在哪里找到的?”
  “就在现场的一个角落,应该是争执过程中抓挠掉落的。”大宝说着说着,声音渐渐低了下去。
  “……”根本都不用多想,会和绑架者有争执的人,还会是谁呢?虽然刚才的电话里,秦明说还好,但林涛一听就知道,他的精神肯定不能算好。以前每次出差,要是晚上休息得不好,第二天他声音一准儿会哑,就像刚才电话里的一样。
  已经是第四天了,情况到底是怎么样,林涛心里其实根本是连想也不敢想,因为他一闭上眼睛,脑子里就都是些令人心惊肉跳的画面。
 
    林涛出差之前,秦明还托他带了两本书,虽然他和大宝抱怨过秦明出差喜欢带着大堆的书,可细细说起来,那些书里却有大半是他帮忙买的,而且还是他积极主动、自己要求的。可现在,书他带回来了,但书的主人却暂时看不了了。
  早上的时候,听广播里说这几天可能会有大暴雨,提醒市民别忘了带着雨具。林涛想着,往常要下大暴雨的时候,他如果没事,都会去老秦家串串门,因为他的这个朋友,下大雨的晚上特别容易做噩梦。要下雨啦,老秦,你什么时候开门,接收一下雨具啊?
  看着窗外堆积的厚厚云层,他由衷的真切渴望着眼前的这些都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,然后等梦醒了,一切就都散了。
  可惜,这只是个虚妄的幻想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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